犹太人对中世纪西方文化复兴的贡献

耶路撒冷

犹太人对中世纪西方文化复兴的贡献
徐善伟
(曲阜师范大学历史系,山东曲阜)
　　摘　要:犹太人对中世纪西方文化复兴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其一,参与了中世纪盛期拉丁西方人的翻译运动,并在其中担当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其二,积极投身于科学研究活动,并在医学、天文学、数学、星占学等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其三,在公元‘’世纪下半叶至‘“世纪下半叶的一个世纪中,犹太杰出文化人物占到了所有西方杰出文化人物,从而成为中世纪西方文化复兴运动的一股重要力量,并推动了中世纪盛期西方文化地理格局的改观。
关键词:犹太人;中世纪;翻译运动;文化复兴。
    犹太人在中世纪西方的商业发展,尤其是在早期的商业发展中所起的巨大作用,已是学术界众所周知的事了。然而,对于犹太人在中世纪盛期西方文化复兴中所做出的重大贡献,学术界却仍然没有人作系统的研究。笔者愿就这一问题作一探讨,以期抛砖引玉①。
    一
    自‘‘ 世纪末至‘“ 世纪末,在拉丁基督教世界掀起了一场规模宏大的翻译运动。通过这次翻译运动,西方人不仅将主要的阿拉伯人和古希腊人的科学和哲学典籍译成了拉丁文等西方文字,而且还导致了西方世界各门科学的重新复兴和经院哲学的迅速发展,从而使西方人在吸收、融汇阿拉伯和古希腊科学和文化的基础上不断推陈出新,并且最终于‘“世纪末在科学文化的总体发展水平上已赶上、甚至在许多领域超过了阿拉伯人②。而犹太人在其中担当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在这次翻译运动的三个主要中心———西班牙、南部法国和意大利,众多犹太学者与基督教学者、莫兹阿拉伯人通力合作,共同参与了翻译活动。具体说来,犹太学者主要从事了两方面的翻译工作:其一是帮助基督教学者翻译阿拉伯文典籍。由于阿拉伯
文中有大量的习惯用法,为了能准确地理解其含义,基督教学者必须求助于当地的学者。而犹太人不仅熟知阿拉伯文和希伯莱文,而且其中也有许多人懂拉丁文和西班牙当地的土语,所以他们也就成了基督教学者最理想的翻译合作伙伴。如在12世纪上半叶,意大利著名的科学家和翻译家提沃里的伯拉图和其他一些学者来到西班牙的巴塞罗那从事翻译工作,当地的犹太人亚伯拉罕．巴尔．海扬则帮助他们将许多阿拉伯文典籍译成了拉丁文[1] (Vol. Ⅱ, partⅠ) 。在12世纪下半叶,意大利人克雷莫纳的格哈德来到西班牙的托莱多翻译中心,在一位犹太人和一位当地基督徒的帮助下,共翻译了近80部阿拉伯文著作,从而成为此次翻译运动中最伟大的翻译家。而若无犹太人的帮助,他是难以顺利完成如此多的阿拉伯文典籍的翻译工作的。此外,在西西里和意大利的威尼斯等地也有一些犹太学者帮助基督教学者翻译了许多阿拉伯人的哲学和科学著作。
   
　① 本文所谓的犹太人是指拉丁基督教世界的犹太人,西方学者通常称之为西方犹太人。
　② 有关这次翻译运动的成就及影响,笔者将另有专文论述。
    当然,帮助基督教学者做翻译工作的犹太人是相当多的,因为“翻译家通常是成双成对地一起工作的”。但他们当中却只有极少数的人名留青史。其二,犹太人还直接从事翻译活动。他们主要是将阿拉伯文典籍翻译为拉丁文、希伯莱文和西班牙文。同时,还有一些犹太学者将希伯莱文典籍译为拉丁文,或将拉丁文典籍译为希伯莱文。具体情况参见表。


    据笔者统计,在这两个世纪中,犹太翻译家约占翻译家总数的42%,其译作约占译作总数的29.3%(Vol. Ⅱ,partⅠand partⅡ) 。当然,帮助基督教学者从事翻译的犹太人还不包括在内。在这次翻译运动中,犹太人究竟起了多大的作用? 从这些统计数字中便可一目了然。对此,我们还可作进一步分析。自阿拉伯文译为拉丁文和西班牙文以及自希伯莱文译为拉丁文,主要是为了向拉丁基督教徒传播阿拉伯人和古希腊人的科学和文化成果,如犹太人有关印度.阿拉伯数字、阿拉伯人的医学、天文学、占星术、哲学等方面的译作则成为最早向拉丁西方人传播这方面的科学成就的译作之一①。而自阿拉伯文译为希伯莱文和自拉丁文译为希伯莱文则主要是向西方犹太人传播阿拉伯和古希腊的科学和文化成就。据笔者统计,在自阿拉伯文译为希伯莱文的133部著作中,阿拉伯人著作占90部,希腊人著作占43部。按学科分类来看,哲学译作54部,医学38部,数学与天文学21部,物理学与动物学5部,文法8部,其它杂书7部。可见,犹太人的兴趣主要集中于哲学和科学方面。同时,这些译作不仅为犹太人迅速吸收阿拉伯和古希腊的科学和文化成果打开了方便之门,而且还直接给予拉丁基督徒的科学研究以影响。如印度阿拉伯数字体系之传入西方,一是通过拉丁文译作,一是通过希伯莱文译作。在12世纪,随着这一数字体系在西方犹太人中的广泛传布,以致于在一个时期内,许多基督教学者甚至将它看成是犹太人的发明（ Vol. Ⅱ, P”) 。由于犹太人是生活于西方社会之中的,所以他们的翻译和学术活动已融入拉丁西方世界的文化洪流之中,并对西方文化的发展施以直接影响,成为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犹太人不仅从事书面翻译,而且还有的充当口译人员,成为穆斯林和基督徒之间进行文化交流的中介者。在基督教西班牙和南法的宫廷中就有一些犹太人担当官方翻译的角色。口译对文化交流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许多学者认为,阿拉伯抒情诗传入西方,并导致了西方游咏诗人之抒情诗的出现,而其中犹太人的口头翻译则起了重要的作用②。总之,犹太人在此次翻译运动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对此,许多西方学者纷纷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其中的一位美国学者赞曰:“在这次翻译过程中,犹太人起了重大的作用,可以称他们为西方的聂斯托里派教徒。”③
    二
    犹太人不仅主动参与拉丁基督徒的翻译活动,而且还积极从事科学研究工作,从而为西方科学和文化的复兴与繁荣做出了自己的贡献。犹太人对科学研究产生兴趣应归功于阿拉伯世界的知识复兴。身处这种文化环境之中的犹太人也不甘寂寞,迅速掀起学习科学和文化的热潮。犹太人文化中心先是在西亚,后来随着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的西移而转移到了北非的埃及和突尼斯,最后到了穆斯林西班牙。随着西班牙收复失地运动的开始,犹太人文化中心又逐渐扩展到了基督教统治的西班牙、南法和意大利。在‘’世纪的西方文化复兴的洪流中,西方犹太人已完全养成了对学问和知识的爱好。南法犹太学者犹大．伊本．逖邦在写给他儿子的信中就讲道:“我给你置办一个昂贵的图书馆供你使用,就算是我付给你的支票,这样你就不必再出去借书。因为大部分的学生必须四处搜寻书籍,而且也常常是劳而无获⋯⋯既然造物主赐给你一个聪慧和有理解力的大脑,那么我将走遍天涯为你找到一位世俗科
学的老师。”这种为培养孩子而费尽心血的情况在西方犹太人中间是普遍存在的。在12世纪的德国犹太人中间,有一本书广为传诵,那就是《虔诚者之书》。书中就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假如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儿子不愿意借书给别人,而另一个儿子则愿意借书给别人,那么父亲应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图书馆留给愿意借书给别人的儿子,即使他是小儿子。”这段话更为鲜明地反映了当时的犹太人对知识的无限崇敬之情。他们将知识看作是一种共享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得据为己有。正是基于这种精神,他们能在科学文化上取得显赫的成就。具体说来,犹太人在科学文化上的贡献主要在医学、天文学、数学和哲学等领域。
    中世纪是犹太人医学发展的黄金时代。他们的医学成就不仅为穆斯林所敬佩,而且也为基督徒所折服。他们或者在学校从事研究,传授医学知识,或者开业行医,从而对西方医学发展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在西欧的各医学中心,如意大利的萨莱诺医校、帕多瓦大学和法国的蒙比利埃大学、吕内尔医校等,犹太人医学家成为了其中的骨干力量。如帕多瓦大学的犹太人医学家本．雅各于13世纪末用希伯莱文编纂的《药典大全》迅速被翻译成了拉丁文,并在各地畅销。据说,该书先后重印了几十版。它还成为文艺复兴时代主要的药物学经典,并对近代药物学的发展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同时,犹太人还设立了一些医学学校。如他们在巴黎设立的医校,至14世纪就可与大学相媲美。
    在天文学领域,犹太人也有着辉煌的成就。犹太医学家和天文学家摩西．塞法尔底于1110年前后来到英国。他不仅成为英王亨利一世的御医,而且还向来自全国各地求教的学生传授天文学知识。正是在他的影响下,莫尔文修道院院长瓦尔歇写出了一部天文学著作,而巴斯的阿德拉德则成为英国第一位精通阿拉伯语的人和杰出的翻译家。可以说,塞法尔底的英国之行造成了阿拉伯文化对该国的首次冲击。蒙比利埃亦是著名的天文学中心。在13世纪后期,该地的天文学家开始独立地制作天文历表和改进天文观测仪器。在这一创新的道路上,该地的犹太人和基督教天文学家相互竞争、相互促进,从而有力地推动了当地的天文学发展。1276 年,基督教天文学家罗伯特制作了一种新的天文象限仪,并将这一成果写入其著作中。他的著作也因之而流行开来。然而10年后,犹太天文学家雅各．本．马哈尔又发明了一种更先进的象限仪,并将这一发明写入了他的论著中。该著作至少三次被译成了拉丁
文,并在西方广为流行。直到16世纪,杰出的天文学家开普勒等人还一直在援引他的这部著作。同时,在1300年,马哈尔还为蒙比利埃编制了一种新的天文历表。不久,它就被译为拉丁文,并得到了广泛流行。在西班牙,犹太学者犹大．本．摩西和以撒．本．塞德受雇于阿尔丰索十世,他们花了10年(1262-1272) 的心血编成了《阿尔丰索天文历表》。它与《伊尔可汗天文历表》并称为当时东西方世界的两大杰出天文学成果。该历表于13世纪末传到巴黎,14世纪末流行于西方各国。其影响一直延续到16.17世纪。伟大的天文学家伽里略和开普勒在从事天文学研究时都曾查阅过此历表 ( Vol. Ⅱ, part Ⅰ) 。
    此外,犹太学者在吸收阿拉伯人的科学成果基础上所撰写的有关实用几何学、占星术、音乐等领域的著作不仅对犹太人,而且也对基督教徒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中世纪盛期犹太人在知识领域的杰出成就是该时期西方文化复兴的主要组成部分。在这场复兴运动中,犹太人和基督教学者相互帮助、相互激励、相互竞争,从而有力地推动了西方科学文化的发展。对此,笔者曾采用统计法,就这一时期犹太杰出文化人物之数量及其在整个拉丁西方世界杰出文化人物中所占的比例作一统计,以使人们对犹太人在其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有一个更为明确的数量认识。具体情况见表2。
    概而言之,在一个半世纪的拉丁基督教世界内,共出现杰出文化人物352名,其中犹太人就占有77名,约占总数的21.9%。即是说每5个西方杰出文化人物中就有1个多是犹太人。而犹太人作为西方人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其中的一个少数民族,其杰出文化人物竟能占到如此的一个比例,这充分说明了犹太人在该时期西方文化发展中起了多么重大的作用。
    进而言之,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何以成为中世纪盛期西方的文化中心? 其中的原因虽然很多,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犹太人在这个地区的文化发展中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因为88.3%的犹太杰出文化人物聚集在该地区,即是说它也是犹太人的文化中心。在一个半世纪中,该地区共有杰出文化人物232名,其中犹太人就占了68名,约占总数的29.3%。尤其是在西班牙和南法,犹太人所占的比例更高。在该时期,犹太人占到了基督教西班牙杰出文化人物总数的59.2%。在南法,仅以12世纪下半叶为例,共有杰出文化人物13位,而犹太人就占了9位。因此,我们可以说,犹太人的科学和文化活动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世纪
盛期拉丁西方世界的历史文化地理布局,为地中海沿岸各国成为其中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尤其是,该时期的这种文化格局直接影响到稍后时期西方文化发展的局面,文艺复兴和地理大发现之所以最早出现于意大利和西班牙,显然与之有密切的联系。事实亦如此,犹太人积极参与了这两次富于开创性和冒险性的活动。对于犹太人在中世纪西方文化复兴中的贡献,一位现代西方学者公正地评价道:“在文化复兴时期(指中世纪盛期的文化复兴———引者) ,犹太人通过自己的翻译活动和教学科研工作为阿拉伯学问在拉丁西方的传播做出极大的贡献。” 此公所言极是。

忠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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