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父亲把水仙花莳弄得迟了,窗外一枝红艳艳的茶花已傲然怒放,但水仙花却才娇羞地陆续绽开。 母亲在世时,每年,她会让水仙花在新春佳节适时地开放。用红丝线把枝叶圈住,端放在厅堂她兼做书桌的案几上,和她每天必看的圣经、赞美诗歌在一起。一进厅堂,走近母亲的这一隅,使人仿佛置身于圣宁晴舒又呈祥的一方天空下。小辈亲人会情不自禁地在花端旁深纳轻吁,又会捧起圣经,翻至母亲同样同红丝线夹住的篇章看起来。 今年,母亲已安息主怀。我把这盆迟开的水仙花依然安放在老地方。一抹花香漾漫开来,很清新,如雪野里腊梅的幽香。 上帝造物,各按其时,各分其类。一个质朴的盆盂,用几颗卵石固定,掬几捧清水,就把那洁白的花瓣和明蔓圆润的花心,娉娉婷婷地显了水仙花的沉静和明艳。那未有娇饰的朴素的带有灵秀灵动感的极致的美,使我凝眸遐思神驰,浮想联翩…… 我从母亲钟爱的这盆普通的花中,又仿佛看到了她平凡而坚忍不屈的一生。早年曾就读于教会女中的母亲,为了挑起家里的重担,又为了更好地抚养我这个有残疾的女儿,她在年复一年的繁琐家务中,就像水仙花没有萌芽之前一样,严冬的肃然,并没有扼杀它青葱洁白鲜活的生命。那样刻苦忍耐,那样默默努力。在昏暗动乱的十年浩劫中,她冒着生命危险和戴反革命帽子的风险,保存下了父亲一直偷偷在看的中英文对照的圣经和属灵的书刊等,在家的小船险些颠覆的急流险滩中,她和父亲一起,敬畏依靠上帝,不间断地暗暗地祈祷,终于一关一关地把小船行驶过来。 母亲美丽温柔,知书识礼。困境存贞操,失物不丧志。光阴荏苒,红颜老去,青丝变为华发。但就如水仙花在经过寒冬的洗礼,孕育的等待,又把新一个绽放的绚丽,把蕴涵着的盈盈流转的灵丽展示于世,崭露秀华。她无愧于领受了基督生命的神的女儿。 母亲在改革开放后的新时代中,在福音兴旺的年月里,虽已进入了老年,但她不但把我引领进了神的圣殿新的家,也把自己的后半生都交托在神的手中,尽了她的本份。多少寒暑白昼黄昏,多少辛劳汗水泪水,皆在感恩赞美中化为欣喜的唱和。 母亲虽然不在了,我依然留恋水仙花丝丝缕缕的暗香,心里有深深柔柔的感动。呵,谁说它花开时短,无所娇红。我却分外珍惜它听命样的无有他言的蛰伏。为了接受造物主创造的目的,为了报答,为了衍生别样的美丽和芬芳,它忍受了土俗的包裹和切割的痛苦,依然把它的别致和超脱,显现于世,留下给人太多的回味和芳香。 ——我等待下一个花期花开,也要让母亲爱神的精神在我身上常青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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