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玛噶举 佩玛丘卓尼师开示
接近恐惧,直视恐惧
展开精神旅程,就像乘小舟进入汪洋大海寻找未知国度一般。诚心的实修会带来心灵启示,但我们迟早都会遭遇到恐惧。大家都知道,一旦接近地平线,我们就会从边缘地带掉下去,所有的探索者都一样,都很想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可是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那些东西。 我们对佛法产生兴趣,决心一探究竟,但我们很快会发现,大家在如何修持这件事上往往充满着各种偏见。我们借着洞见禅修(内观)来练习正念,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思想。我们聆听禅学演绎的空义,接受挑战,和那开放而又广大无限的清明之心相连。金刚乘给了我们一种概念,要我们处理各种情境的能量,观察那觉醒状态和这些能量是不可分离的。这些方法随便哪一个都可能吸引我们产生动力,怀着热情向前探索。但如果我们想深入表相之下,毫不犹豫地修炼,到了某个时刻,我们不可避免的会经验到恐惧。 恐惧是一种普遍性的经验。即使是最小的昆虫都会感到恐惧。譬如我们跑去海边弄潮玩水,看到海葵,用手一摸它,它立刻缩起来,每一种生物一有恐惧都会自动收缩。一面对未知就感到恐惧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那是活着的一部分,所有生命共有的一部分。我们一感觉有孤独的可能、死亡的可能,感觉没有东西可以让我们抓住,内心就会产生恐惧反应。接近真相,自然也会感到恐惧。碰到任何经验,如果我们努力安住在经验中而不逃避,经验就会变得非常强烈。没有地方可以逃避时,事情会变得非常清楚。 在某次闭关中,我深深体悟到一件事,我发现我们不可能既安住在当下,而又同时任由妄念编撰剧情。我知道这听起来没什么,可一旦亲自领悟到这一点,你一定会变。眼前这一刻你是这么清楚见到无常,这么清楚见到慈悲、惊奇、勇气,也这么清楚见到恐惧。事实上,一旦站在未知的边缘,完全意识到当下,却又没有任何寄托,这时每个人都会觉得双脚落空。然而就在这个时刻,我们的理解会深化,会发现当下是非常脆弱的一刻。这一刻实在令人焦躁不安却又完全温柔。 我们刚开始探索时总是怀抱着许多理想和期待,总想寻找答案来满足我们长久的饥渴,却一点也不想认识心中的妖魔鬼怪。当然,一定会有人提醒我们这一点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聆听禅坐开示时,那位女老师就告诉我说:“不要以为打坐像是消愁解闷的渡假。”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提醒我们,我们还是不相信。事实上,打坐确实会让我们更接近心中的妖魔鬼怪。 我们现在所说的是了解恐惧、熟悉恐惧、直视恐惧,这并不是说要将其视为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要完全去除我们以往看、听、闻、尝及思考事情的方式。真相是,我们只要一开始这样做就会越来越谦卑,因为执着理想而产生的傲慢,已没有存在的余地。只要勇于向前迈进一点,随着理想必然生起的傲慢就会被照见。修行中种种发现与死去的勇气有关,和不断死去的勇气有关。 正念、体悟空性、处理能量全都指向同一个东西,那就是要安住在原地不动,钉牢在原来的时空点上。我们如果待在原地而不形成造作,既不压抑,也不归咎他人或谴责自己,就会面临一个不明确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无法从概念上获得任何解答的。另外,我们还会跟自己的真心相遇。有一个学生说得很好:“佛性巧装成恐惧,踢我们的屁股,要我们学会接纳。” 有一次我去听一个人演讲。那个人谈到他60年代旅居印度的修行经验。他说他决心去除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他努力的克制愤怒和色欲,他努力的对治懒惰与骄傲。不过他最想克服的却是恐惧。老师一直告诉他不要那么努力,他却以为老师又是在教他另一种克服障碍的方法。后来老师要他到山脚下的一间茅屋里打坐。他关上门,开始打坐。天黑以后,他点了三支蜡烛。到了半夜,他突然听见角落里有一些声音,黑暗中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很大的蛇在他前面摇摇晃晃。他觉得那是一条眼镜蛇,他很害怕,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蛇,不敢动也不敢睡。这一整夜,茅屋里存在的只有他、蛇和恐惧。 天亮之前,最后的一支蜡烛也熄灭了,然后他哭了起来。他哭,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内心终于柔软了。他终于能体会世上所有人、畜的渴望,他领受了他们的疏离和挣扎,他发现只是一味的打坐是不会得到什么东西的,只会更加孤立,更加挣扎罢了。于是他接受了“全心全意的接受”自己的愤怒、自己的忌妒、自己的抗拒、自己的挣扎和自己的害怕。但是他也同时体认到自己的珍贵,体认自己既聪明又愚蠢,既富有又穷困,但是又深不可测。他满心的感激,于是就在黑暗中站起来向蛇走过去一鞠躬,之后他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醒来以后,蛇不见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想象,还是当时真的有这么一条蛇。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讲到最后他说,亲近恐惧使他自己的“戏码”完全崩解,他周遭的世界也彻底了结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不要逃避恐惧,很少有人告诉我们要接近恐惧,要在恐惧之中熟悉恐惧。有一次我问千野古文禅师怎么对治恐惧,他说:“我承认,我承认。”但是别人给我们的建议通常都是化解、安抚、吃药、消遣,总之就是要摆脱掉它。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这种鼓励,因为与恐惧解离是我们自然会去做的事。我们习惯性的回头就跑,只要看到一点恐惧的迹象便惊愕不安。如果感觉恐惧快冒出来了,我们不妨检查一下自己。这么做是好的,不是要打击自己,而是要培养无条件的慈悲心。最令人心痛的事莫过于当下自欺了。然而,有时候我们真的会走投无路,什么都瓦解了,再也没有逃避的可能了,这个时候,最深奥的真理突然一下子变得非常明白而平常,我们是无处可逃的。我们和其它人一样看见了它,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迟早我们会明白我们无法再美化恐惧,它终究会让我们见识到以前听过或读过的教诲。 所以,下一次再遇见恐惧的时候,要认为自己很幸运。勇气就是从其中诞生的。通常我们都认为勇者无惧,其实勇者只是亲近恐惧罢了。我刚结婚的时候,我先生对我说,我是他认识的人当中最勇敢的一个。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虽然是个彻底的懦夫,但是碰到问题,事情总是照做不误。 关键就在继续探索而不要逃避,纵然发现某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还是照旧探索。我们会一再的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世上没有一样东西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我可以非常确定地这么说。空,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正念、恐惧,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慈悲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爱、佛性、勇气,这些都只是密码,真正的涵意我们心里并不明白,然而我们都可以去体验一下。我们一旦能静观事物的崩解而丝毫不逃避当下,我们就能明白这些密码是直指人生真相的。
西方著名比丘尼悲玛丘准尼师(译音亦被称为佩玛*丘卓) 悲玛丘准一九六三年出生于纽约,柏克莱大学毕业后做过很多年的小学老师,婚后育有二子,丈夫有外遇后,她恢复单身。 三十五岁时她开始跟随喇嘛修行,一九七二年遇上她的根本上师创巴仁波切,自此两人展开了十四年的师徒共修情谊。 悲玛丘准尼师对于「弃世」有很不同于一般人的看法,在她心中,弃世并不是抛弃世俗的一切财物跟名望而去剃度出家,她认为的弃世是放弃心中趋乐避苦的那份希望。 这位比丘尼的话语宛如暮鼓晨钟,她的灵魂之歌传唱千里,带着我们学会面对恐惧、孤独、不安、伤害与人生艰难的片刻。 悲玛丘准尼师著有《当生命陷落时》、《与无常共处的智慧》、《转逆境为喜悦》等著作,现已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系列在全国各佛教书店及卓越网、当当网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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